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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可是我（第1页）

可铁褚呢？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爹娘早逝，他打小在村里跟着猎户混，后来猎户嫌他笨，说他拉弓能把自己绊倒，放陷阱能踩着自己下的套，把他赶了出来。他漫无目的地走，走到这溪水边，碰见个老婆婆，正拿着根铁杵在石头上磨。他问磨这干啥，老婆婆说要磨成针。他当时就笑了，说这铁杵比他胳膊还粗，磨成针得等到头发白。老婆婆没抬头，说：“滴水滴久了能穿石，铁杵磨久了咋就不能成针？你要是没事干，不如跟我一起磨。”

他就留下了。起初觉得新鲜，抡着铁杵哐哐砸石头，震得胳膊发麻，夜里睡觉都能梦见铁杵在敲自己的骨头。可磨着磨着，他就开始犯迷糊。老婆婆磨针是为了绣花，她的孙女儿要出嫁，她想亲手绣个鸳鸯枕。那他呢？他磨针是为了啥？

“我是铁褚。”他对着溪水嘟囔，水里的影子也跟着动了动，像是在嘲笑他。这名字是爹娘取的，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哭声像铁锤子敲石头，就叫了铁褚。可名字算啥？村里的狗还叫旺财呢，人家知道自己是看家用的。他铁褚，既不会打猎，也不会种地，现在就只会抱着根铁杵磨石头，这算哪门子的“铁褚”？

那天他磨得心烦，把铁杵往石头上一扔，杵子骨碌碌滚进溪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沿着溪边走，想找个能回答他的人。走到村口，看见王木匠在刨木头，刨花像雪片似的飞下来，落到他的蓝布围裙上。“王木匠，”铁褚蹲下来，“你知道自己是谁不？”

王木匠手里的刨子没停，木屑簌簌往下掉：“我是王木匠啊，打了三十年家具，谁家嫁女儿不找我打嫁妆？”他指了指旁边堆着的木架，“看见没？那是张小姐的梳妆台，雕了百子图，差着最后一道漆呢。”他说起这些，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铁褚又走到西边的菜园子，李婆婆正在摘黄瓜，绿莹莹的瓜挂在架上，看着就喜人。“李婆婆，你知道自己是谁不？”

李婆婆摘了根最直溜的黄瓜递给他：“我是李婆婆啊，种了一辈子菜，村里娃子吃我的菜长大的。你小时候还偷过我的西红柿呢，被我追着打了半条街。”她说着笑起来，皱纹里都盛着阳光。

铁褚啃着黄瓜，心里更乱了。王木匠知道自己是打家具的，李婆婆知道自己是种菜的，他们的“是谁”都拴在自己做的事上，稳稳当当的。可他呢？他磨针，磨出来的针能干嘛？老婆婆的孙女儿出嫁，一根针就够了，他这磨到猴年马月的铁杵，磨出来的针怕是能串起一整个村子的嫁妆，可那又跟他铁褚有啥关系？

他揣着一肚子迷茫往回走，走到溪水边，看见老婆婆正弯腰捞他扔的那根铁杵。她的腰弯得像个虾米，手指在水里摸索，银白的头发沾了水珠，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傻孩子，杵子要拿稳了，不然磨到啥时候去？”老婆婆把铁杵递给他，掌心的老茧磨得他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