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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菡濯答得干脆。他将云朔的剑小心放好,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支摘窗。一阵带着山间寒意的风立刻涌了进来。
“我想过自己纵马执剑,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驰骋的模样。不过,也就是一转念的工夫。毕竟晨钟暮鼓,粗茶淡饭,这些才是我的日子。”
“对不起。“云朔低声道。
“为什么要道歉?”
菡濯略带诧异地转过头。
“因为我让你失去了很多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好吧,我承认。”菡濯倚在窗边轻轻一笑,月光落在他素净的僧袍上:“一开始,我确实有些羡慕你,甚至可以说……心有不甘。凭什么你能拥有那些,凭什么被留下的是我?那些念头,像藤蔓一样往心里钻,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
山风带来远处松涛的声响。菡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清冽的山岚和执念一同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些东西,离我太远了,像镜花水月。我从小在寺里长大,日日跟着师父诵经修行。我的天地就这般大,我的喜怒哀乐,都在这庙墙之内。”
“那便如同,我听一位远道而来的香客,讲述他半生的奔波与见闻。故事再精彩,也如耳畔之风,因为它从来就不是我真正经历过、感受过的。听过,也就散了。”
“可是……”云朔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菡濯打断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云朔,我分得清。做出抉择的是我们的父辈,况且,他们也不过是被时局裹挟,身不由己。因果在前,你我只是循迹而行。若真要说你夺走了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轻松了些许,带着他特有的真诚与调侃:“你倒是夺走了我当了十几年‘孤儿’的清净自在,现在凭空多出你这么个……嗯,关系复杂的人,我还得重新考虑该怎么跟你相处呢,想想还挺麻烦的。”
这番话如清风拂过,室内那无形的滞重随之消散。云朔望着他,望着那双映着月辉、不起波澜的眼睛,心中最后那点紧绷也悄然松开。
他明白了,菡濯的平静,并非来自压抑,而是在青灯古佛间滋养出的、对因缘聚散的洞达与坦然。
不曾视外物为己有,自然也就无所谓失去。
“是挺麻烦的。”云朔终于也微微一笑,应和道:“不过我们既有此机缘,那往后的路,便一同走下去吧。”
……
驾部司公廨里的炭盆吐着暖意,偶尔噼啪作响。云朔正埋首于案前,核对上一季度各州府驿传马匹的损耗与补充记录,笔尖在“病毙”、“折损”、“新购”等字眼间逡巡,试图厘清其中可能存在的虚报或疏漏。
这类繁琐的稽核,是他作为驾部侍郎的日常,与金戈铁马相去甚远。就在这沉闷的午后,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在驾部司内倏然炸响——
少帝决意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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