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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2页）

顾予衡终于积劳成疾，油尽灯枯。

太医说，他是心病，忧思成疾，早已掏空了底子。

弥留之际。

他拒绝了皇帝的挽留，拒绝了所有的御医。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回到那片枇杷林。

深秋时节，枇杷林里一片金黄。

他让人把躺椅放在我的墓碑旁。

他穿着当年的那身大红喜袍，虽然有些旧了，但被他保存得很干净。

他挥退了所有人。

“阿鸢……我来了。”

他看着我的墓碑，费力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名字。

“这盛世……我替你造出来了。”

“你……能不能……原谅我一点点？”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我送他的平安囊。

那是他唯一的慰藉，早已被摩挲得起毛，褪色。

一阵秋风吹过，枇杷叶沙沙作响。

仿佛是我的回答。

顾予衡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那是解脱的笑。

他的手缓缓垂下。

平安囊从指尖滑落。

一代名相顾予衡，薨逝于枇杷林。

没有死在荣华富贵的宰相府，而是死在了亡妻的坟前。

举国哀悼，万民哭送。

他用短暂的一生，燃烧自己，偿还了对我和这个天下的债。

消息传到边疆。

正在田间劳作的沈若若，手中的锄头掉落在地。

她呆立许久。

她没有出席国丧。

而是在数月后，独自一人，背着行囊，悄然回京。

她来到了我的墓前。

此时的她，已是风霜满面的中年模样，再无当年的跳脱与灵动。

她看着并排而立的我和顾予衡的墓碑。

顾予衡的墓碑上，刻着：爱妻阿鸢之夫

顾予衡。

她笑了，眼泪却滚滚而下。

她从行囊里拿出那只修补了无数次的纸鸢，轻轻放在了顾予衡的墓碑上。

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黄的枇杷，那是边疆结出的第一颗果实，放在了我的墓碑前。

“阿鸢，阿衡。”

“这盛世，很美。我替你们看过了。”

“现在，我也该回家了。”

她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向林外走去。

当她踏出枇杷林的那一刻。

冬日的暖阳穿透云层，光芒万丈，照在她身上。

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心中最后一丝执念，终于散去。

天空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轻轻覆盖了那两座墓碑。

白茫茫一片。

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