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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医帐里已经飘起新一锅药的香气——不再是之前的焦苦,混着绿豆衣的清甜,竟带出点草木的清新。李砚趴在药炉边打了个盹,被老军医的惊呼吵醒时,还以为又出了岔子,猛地抬头,却看见老人举着个空碗,手激动得直抖。
“醒了!那个孩子醒了!”老军医指着帐角的草席,昨天那个脸憋得青紫的娃正坐起身,虽然还蔫蔫的,却能自己抓着碗喝水,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李砚踉跄着跑过去,差点被地上的药渣绊倒。孩子看见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先生……药有点苦……”
“苦才管用。”李砚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热度果然退了,“还难受吗?”
孩子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东西递过来——是前几天李砚给的木剑玩具,剑刃上还沾着点黑泥。“先生,我想……再玩一次剑。”
李砚的心像被温水泡过,又酸又软。他刚要说话,帐外突然涌进来一群人,都是昨天喝了药的轻症病人,一个个脸上带着怯生生的期待。
“先生,我家老头子喝了药,刚才拉了黑屎,现在说饿了……”
“我婆娘不吐了,能下地走路了!”
“这药真管用?我能喝不?”
老军医已经按捺不住,指挥着药童分药:“都排队!轻症半碗,重症先喂一勺,观察半个时辰!”他转头对李砚说,“刚才又试了三个病人,都有反应——要么吐黑痰,要么拉肚子,但过后都喊着轻快,脉相也稳了!”
李砚走到药炉边,看着里面翻滚的深绿色药汁,刺苋根在沸水里舒展,根须散开像无数只小手,正一点点“抓”着水里的毒素。他想起地球书里说的“吸附原理”,突然觉得这株野草比任何神兵利器都珍贵。
“先生!南边山坡又采了半筐刺苋根!”赵瑾捧着个陶罐跑进来,罐口沾着新鲜的泥土,“民壮说河边石缝里长得多,就是挖起来费劲,手上都磨出血泡了……”
“让他们歇着,换批人去,记得带伤药。”李砚接过陶罐,指尖触到冰凉的罐壁。他回头看了眼帐外,几个喝了药的老人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其中一个手里还编着草绳,说是要给士兵补鞋。
“赵瑾,”李砚把陶罐递给药童,声音沉了沉,“让民壮多挖点,不光治病,晒干了磨成粉,给过河的士兵带在身上——说不定能防炎国的毒箭。”
赵瑾愣了愣,随即点头:“我这就去办!”
药香漫出医帐,飘向青川河对岸。李砚望着河面泛起的晨光,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轻了些。或许这场仗,他们不用靠填河铺路,不用靠牺牲谁,靠这株从石缝里挖出来的野草,靠这些忍着伤痛还在帮忙的百姓,也能撑过去。
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是那个拿木剑的娃,正挥舞着小胳膊和药童打闹。李砚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药渣——这些昨天还被当成废物的东西,此刻在他眼里,都是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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