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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个时辰,水面没有一丝波动。天机子不走这条。他改了,他对城里的地形图显然更熟悉一步。
他从药铺、绣坊、刻坊、小巷、古井一路穿,走了半个环,又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出了城,西南角一处新开的小桥涵。
那涵是工部去年修的,谁都以为天冷没通水,谁想他预先打通了裹泥,放了一截竹套子。水流小,正适合带走人。
他在水下,有气皮,有铁爪,有狼筋,有路。外面的网层层,他走从未有人想过的新缝。
夜里,许显纯回到衙里,短短的睡一盏茶工夫,又起。
王承恩来,带一封内批。
字极短:“不急,不追,不乱。封城三日,查路三日,安民三日。两月内,清城中余孽。大者问斩,小者问法。勿惊市,勿扰坊。”
又加一笔给都察院:“赦清议之名,莫护奸贼之身。”
第三日晨,京城门如往常一样开着。宣武门外的长喜牌匾拆了,换上了一块白板。
白板上写着八个字,笔力极坚:犯法者诛,百姓无惊。坊间的人一开始不敢进,到午后,人流渐起。
染坊的旧工在巷口看了半天,才敢过来买菜。铺户的掌柜看守着自家瓦檐,低声讨论:这回是杀贼,不是杀商。此间不同,心便稳。
内库里,长喜染坊里抄出的银匣逐一过称,打木牌,记军用专款。
王承恩在旁监督,手里的鱼纹蜡一枚枚盖上。账册整理出来两份,一份入内阁,一份入都察院。
东厂的验物都装入木匣,封上,打小号。许显纯把捣窝全过程编成一册,发往五军都督府,哪条路先封,哪扇门要湿毡,锅炉房下的圈如何压,火漆怎样识别,匣里机关如何拆。
五军都督府照式,把这册子刻板成书,册名四字:擒机十法。给各营内卫与京营教头一册,训时按此练。
朱由检看完缉拿总报,提笔又落了几句。
他写给刑部:“京中天机余孽,按谋逆从重。凡能自陈、能指路、能明账者,罪从轻。”
写给工部:“京城暗涵、古井、砖渠,三月内重修总图,绘本名京畿地脉图,交锦衣、五城、东厂各持一份。”
写给内务府:“宫中改制后,御花园火道已行。再加防机三条:一,门闩不共;二,钥匙不换手;三,路不独行。”
他最后写给许显纯一封小信,只有八个字:“蛇骨已露,蛇头未断。”
许显纯收了,点灯,盯着这八个字看了一刻。他把信折起来,塞进袖里。转头看案上的匣子。
匣子里有一枚小小的竹片,竹片上刻着两句极短的话,刻得细,刻得直:“刀要落在骨上。火要烧在梁里。”
这两句是天机子留下的。他在长喜的暗室尽头设了机关,没有陷马,没有毒针,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压着这片竹子,还有一枚小小的石头。
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两列字,左列是江南,右列是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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