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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到令人绝望的一个时辰。
风,依然在怒号。
浪,依旧如小山般撞击。
但每一次抛起砸下的间隙…似乎…略微…延长了那么一瞬?
终于。
如同巨兽舔舐完猎物残骸,心满意足地离去。
砸在船身上的巨浪,力度开始肉眼可见地衰弱。
头顶如铅块压顶的墨云旋涡深处,竟依稀透出了一小片…灰蒙蒙的天光?
狂风依旧,却似乎失去了那种要将灵魂都扯碎的可怖力量!
“退…退了!退潮了!”船桅顶端残存的瞭望声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穿透了舱壁!
凌泉瘫倒在湿冷的甲板上,海水没过脸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舱门被砸开,腥咸的海风涌入,带着硫磺般的浓烈腐臭气味。他挣扎着爬起,踉跄走到船舷。
放眼望去。
曾经喧嚣鼎沸的占城巨港,此刻如被天神犁过一遍的死地。海面漂浮着层层叠叠的碎木、破烂的织物、鼓胀的尸体…昔日高耸的木塔化作一滩漂浮的碎骨血肉。阮文岳那艘最为醒目的艨艟旗舰,此刻只剩几段焦黑的巨大龙骨凄惨地支棱在浅滩淤泥里,大半截深深埋进血红色的烂泥和倒塌货仓碎屑下。
岸滩上,无数残躯凝固在奔逃求生的最后一刻,如同地狱浮世绘铺展到海天尽头。
“福宁号”舱门洞开,众人如同失去水分的枯草踉跄爬出。苏月白散落的发丝贴着苍白的脸,素白骑装糊满黑泥海藻。迪亚尔丁瘫软在污水中跪地狂呕。陈彦信背靠残破船舱,无声泪流。
凌泉喉咙咯咯作响,胃袋抽搐,却只翻出咸涩的胆汁。他目光扫过如鬼蜮般的港口,最终落在船舷一角。那里,一只被风暴撕裂的粗麻布袋散开半口,洁白的粗盐粒如同凝固的泪珠,在血红泥泞中散落、沉没。
铅云裂开一线罅隙。
一束光,裹着咸腥滚烫的海风,砸落在浑浊的海面,撕裂墨色。映得那滩刺目的白与猩烈的红,凝成一根冰冷的针。
海啸虽止,人心沉浮,万里航程仍困礁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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