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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冰轮,孤悬于沉黑的穹顶,抛下惨淡清辉。寒意更甚白日,河面竟已复冻起一层薄冰。官船巨大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锚链上挂满了冰溜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白光。
范仲淹青布小轿落地,狄青一身戎装,未带亲兵,只带了一名沉默如山的老仆。两人在船前默然作揖。
“稚圭,”
范仲淹望着曾并肩开创局面的老友,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河东路远,胡马善窥。保重。”
狄青握紧他的手,只重重点头,眼中有不忿,更有沉重的嘱托:“希文,珍重!”
小轿登船,悬梯收起。船工解缆,粗重的绳索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响声。就在此时——
“咔…嚓!咔嚓嚓!”
上游河段,刺耳的摩擦碎裂声骤然响起!借着惨淡月光望去,上游河道冰封骤紧!巨大的冰排裹挟着初春解冻的泥渣,如同咆哮的白色巨兽群,凶猛地挤压碰撞!相互撞击的冰棱发出金铁交鸣般的爆响,碎裂的冰屑如同雪崩般扬上夜空,又簌簌落下,在月色下如同漫天撒落的、冰冷的泪珠!
撞击堆积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叠高、加厚!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堵高达数尺、犬牙交错的恐怖冰墙!官船巨大的船身恰好驶至此处,被这堵迅猛成形的冰墙死死堵住去路!
“糟了!是冰凌堵河!”
老船夫失声惊叫,瞬间面无人色,“这…这如何是好!撞上去便是粉身碎骨!后退也来不及了!”
船身被后方尚在流动的碎冰与水流推挤着,缓慢又无可阻挡地碾向那堵越来越厚、越来越高的白色死亡之墙!巨大的木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上顿时响起一片绝望的惊呼!
“云儿!”
凌泉目眦欲裂,猛地看向身旁的凌云!
凌云早已动了!少年眼中没有惧色,只有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与兴奋!他根本不等凌泉吩咐,如同猎豹般撞开后舷板小门,一头扎进主甲板下层那个被厚厚毛毡密封的舱室——那是他背着众人,和几个信得过的老匠人,偷偷依着格物院炸毁前最后几份草图,用拼凑的旧零件和破损铜材紧急改造出的明轮蒸汽舱!
舱内热气扑面,浓重的煤灰味、水汽与机油味混杂。巨大的铜制锅炉在昏暗油灯下如同蛰伏的巨兽,简陋的压力表指针在红区边缘危险地颤抖。凌云三两下扯掉身上碍事的厚袄,露出绷带缠裹的精瘦身躯。他眼中只有那些冰冷的阀门与杠杆,没有丝毫犹豫!
“呲——砰!噗嗤嗤——!”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响伴随着刺耳的高压蒸汽喷射声猛地撕破了舱室的寂静!老船工吓得瘫坐在地。凌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只见炉门大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烟混合着炽热的红焰猛地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灼人的热浪!凌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滚烫的汽浪推得重重撞在冰冷的铜缸上!半边脸颊和裸露的小臂瞬间燎起一串水泡!但他根本顾不上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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