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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登岸的叛军刚跳下船便踏入了死亡的陷阱。南岸早有壕沟、拒马层层布防,明军火铳手排成三列,随着军官的铜锣声轮番射击。铅弹穿透皮甲的闷响此起彼伏,火绳枪喷出的硝烟在晨光中弥漫。手持锄头、镰刀的百姓呐喊着从两侧杀出,协助官军杀敌。
残阳西沉,河面漂浮着成百上千具尸体,肿胀的躯体在漩涡中打转,如同被命运抛弃的破布娃娃。朱高煦攥着望远镜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他看着最后一名登岸的叛军被长矛刺穿,钉在河滩的木桩上,耳畔回响着对岸震天的欢呼声。
暮色中,南岸百姓高举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嘲笑般映照着北岸叛军苍白绝望的脸。江水滔滔,裹挟着失败者的哀嚎,向东奔涌而去。
洪熙二年六月的江淮大地,暑气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蒸笼,将焦灼与绝望死死笼罩在叛军头顶。
朱高煦立于北岸沙丘之上,望着徐州方向渐渐熄灭的烽火,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断剑——这是先帝亲赐的利刃,如今却在暮色中泛着冷寂的幽光,映照着他眼底逐渐黯淡的希望。就在这死寂如坟的时刻,朱瞻圻的马蹄声如惊雷般划破夜幕,飞溅的泥浆在残破的"汉"字军旗上晕开暗红血渍,似是命运提前写下的谶语。
"父帅!淮安守备空虚!"朱瞻圻扯开浸透汗血的面罩,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光亮,"大半守军驰援徐州未归,河道浅滩可涉,城中粮仓军械堆积如山!"
牛皮灯笼下泛黄的绢纸上,淮安城的标记被朱砂重重圈起,宛如一道正在渗血的伤口。朱高煦凝视着地图上蜿蜒的淮河,喉结滚动间,仿佛已经嗅到了胜利的气息。
六月初十深夜,天地陷入一片死寂,连夏虫都敛了声息,唯有淮水拍岸的声响,像是死神在有节奏地叩击丧钟。
淮安城头的旌旗耷拉在雉堞间,宛如垂死者绵软无力的手臂。三更梆子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朱瞻圻亲率五千叛军裹着夜色疾驰而来,马蹄裹着的棉布早已浸透鲜血,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道暗红的轨迹,如同地狱使者留下的索命符咒。
然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悄然转向。当叛军前锋抵达城下时,城楼突然亮起如星河倒悬的火把。原来驰援徐州的两千八百守军,早在得知战局逆转后,便以"人歇马不歇"的决绝,昼夜兼程折返。
城头梆子声骤响,霎时间,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而下,惨叫声中,叛军的云梯化作漂浮在血河上的碎木。朱瞻圻挥刀劈断飞来的箭矢,刀刃却在青砖上崩出刺耳的缺口,火星四溅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吞下了情报失误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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