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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奴没说话,只是时而低头看戏本,时而抬头看戏。
戏台上演到了菩萨婢得到了阮姐的青眼,要去当官了,她跪别了母亲和兄长,自白道:“俺不是那画堂前巧嘴的莺儿啼,儿记得,灯下您穿针眼儿迷,寒夜里补儿破袄手裂几回?”
药师奴沉默的听着,她自幼不驯,不怎么亲近母亲。
在她记忆里,母亲是怯弱的,善于奉献的,她前半生为丈夫,后半生为儿女。
这自然是令人感动,叫人忍不住要歌颂她的为妻之心,为母之道。
可药师奴只觉得厌烦,她对母亲的感情很有限,她每每看着母亲,都暗自决心自己绝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永远穿着打着无数补丁的衣裳,永远最后一个吃饭,缺盐的时候母亲不吃咸菜,没钱的时候母亲不朝肉伸筷子,久而久之,母亲也不觉得这是自己让出去的,只觉得她本就不配。
人活到这个地步,不可悲,不可笑吗?
药师奴以前没读过书,只是厌烦母亲,如今读了书,她仍旧厌烦,这厌烦中甚至带着一丝恨。
母亲想要什么都要放弃,都要假装自己不在意,而她不同,她想认字,她就去求那女账房,她想从家里走出去,她就可以成为菩萨在人间的使者。
母亲不要什么,她就要什么!
母亲不敢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母亲没有欲望,那她就充满欲望。
让她心疼母亲的奉献?
哈——这世上有人坐骑轿就有人抬轿,有人住房就有人建房,有人被欺压,就一定有在欺压别人。
人的出身是天定的,但难道世间没有出身低而位居高位的人吗?
武则天难道是个出身高贵的男人?
甚至于阮响,难道她一开始就有如今的权势?那时候她不过是逃荒的孤女!
戏台上,菩萨婢远赴他乡做官去了。
她换下了破烂的衣裳,穿上了体面的棉服,骑在一匹高大漂亮的马背上,戏台上自然是不会有马的,全靠菩萨婢的表演和戏词。
接下来菩萨婢做的很好,她虽然只是一个村长,但修水利,启明智,抓了不少地痞流氓,当地百姓都很尊敬她,逢年过节都要带着礼物去探望她。
而菩萨婢却什么都不收,她不结党不营私,刚直不阿,甚至不近人情。
这几乎是个新青天了。
药师奴愣愣地看着,若她当了官,她一定也是如此。
这些蝇头小利有什么用?只有目光短浅才会为此止步不前。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被送到钱阳,而这个菩萨婢却能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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