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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周无为也换上了棉裤,有他一起,冯舒窈才终于敢穿着这一身出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男性亲眷的陪同下一个人出门。
周无为就站在门槛后,看着冯舒窈慢慢朝前走。
来来往往的百姓没人看他们,没人认出这两个剪了短发,穿着棉服棉裤的人是曾经清丰县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冯舒窈一步三回头,周无为只是微笑着看她。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顺着这条路走向县衙。
有人在看她吗?会有人嘲笑她只穿棉裤吗?
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街上竟然有这么多人!
她活到现在,从没见过这样多的人,以往出行,她要么乘轿,要么坐车,百姓对她而言只是存在于这世上的风景。
而现在,她身边就走着那些曾经她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挑着扁担的老农从她身旁擦过。
她能问到他身上的土腥味,牲畜的粪臭味,长久没有洗澡的酸臭味,还有头油味
好重的味道,好臭的味道。
好真实的味道
这才是人间啊。
冯舒窈的步伐越来越大,她在即将到达县衙的时候停下来,转头看向那些脚步匆匆的百姓们。
这些人里,或许多数一生只能庸庸碌碌,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智慧,不会有太大的力气,甚至无法留下子嗣。
可谁又能说他们是无足轻重的呢?
是他们,千千万万个他们,这些贩夫走卒,贫民老农,织女农妇,撑起了一切的根基,那些骑在他们头上,将他们当做牛马的剥削者,终有一日要见识到这世上真正的力量。
而她冯舒窈,将见证这一切。
冯舒窈突然眼含热泪,她微微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擦拭着自己的双眼。
她能看到女童高举着简陋的风车奔跑,她的爹娘走在她身后,笑着喊她:“大妮!小心摔了!可别哭鼻子!”
女童停下脚步,转头对爹娘说:“大妮乖,大妮不跑。”
然后她扬起头,格外可亲可怜地问:“大妮乖乖,能吃鸡腿吗?”
夫妻俩一起笑起来:“爹娘怎么跟你说的?学会十个拼音再给你买鸡腿。”
——哪怕扫盲班才开了两个月,许多夫妻都已经开始鸡娃了。
冯舒窈知道,要不是从钱阳县来的女吏,清丰县的女人们不会这么快就走出家门,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只要有一部分打破藩篱,百姓立刻就会效仿起来。
自然,扫盲班还是很重要的,人人都必须去上。
再不愿意出门的主妇,都不得不走出家门,否则女吏们就要她谈话了。
被女吏们找上门,无疑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什么样的人才会不花钱也不愿意读书习字呢?
必然是愚蠢的,懒惰的,应该被嘲笑的。
冯舒窈站在县衙门口。
守门的人并不认识她,在看完任职书和她的身份凭证后才方形。
“冯秘书,跟我来。”有女吏出来迎她。
冯舒窈突然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
冯秘书?
真怪。
又真顺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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